网络强制猥亵行为的法律认定

树英律师：北京庄和律师事务所主任，中国政法大学法学学士、工商管理硕士，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访问学者，疑难案件论证中心主任，企业合规师，潍坊仲裁委、中卫仲裁委、玉林仲裁委仲裁员，北京多元调解中心调解员，中国政法大学等多所院校校外导师、兼职讲师，北京市律师协会刑诉委委员。

执业领域：企业合规法律顾问、刑事辩护。刑事方面，通过把握刑事案件办理过程中各个环节的辩点和策略，实现当事人重罪转轻罪、轻罪轻刑、疑罪从无的辩护。主办过多起合规案件、反舞弊案件、重大疑难交叉案件，通过专业沟通，风险把控，系统操作，运用法律武器切实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，取得了显著的效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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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键词：网络强制猥亵；主观认定；优势地位

相较于传统猥亵行为，通过信息网络实施的强制猥亵行为具有非接触性特征，常表现为强迫他人进行涉性视频聊天，或要求其拍摄、发送涉性视频及照片等。2023 年最高人民法院、最高人民检察院联合出台的《关于办理强奸、猥亵未成年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（下称《解释》）第九条第一款明确规定，以胁迫、诱骗手段迫使未成年人通过网络视频聊天、发送视频或照片等方式暴露身体隐私部位、实施淫秽行为，符合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条规定的，应以强制猥亵罪或猥亵儿童罪定罪处罚。但在理论与司法实践中，网络强制猥亵行为的具体认定标准仍存争议，亟待进一步明确。

从主观构成看，网络猥亵与传统猥亵无本质差异，但传统猥亵认定中的固有分歧，同样影响网络猥亵的主观判断。强制猥亵罪属故意犯罪，然而理论界与实务界对该罪是否要求行为人具有 “刺激或满足性欲” 的主观意图存在争议。司法实践中，裁判文书常以被告人 “为追求性刺激” 等表述作为主观认定依据，延续了传统观点；但部分理论观点认为，追求性刺激并非该罪唯一主观目的，不应将其界定为目的犯。从实际案例看，确实存在大量不以性刺激为目的却侵犯他人性自主权的行为，这类争议根源在于立法规定的模糊性，探讨本罪主观构成是否需包含特定目的，需结合刑法条文具体分析。

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条第一款规定：“以暴力、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制猥亵他人或者侮辱妇女的，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。” 无论是 “强制猥亵、侮辱罪” 的罪名设置，还是对实行行为的表述，均需区分 “猥亵行为” 与 “侮辱行为”。但两种行为均以侵犯性自主权为本质特征，仅从客观层面难以准确界定界限。若以 “是否具有追求性刺激目的” 这一主观标准区分二者，虽能实现形式界定，却会不当限缩本罪处罚范围。例如，以羞辱、报复为目的在公共场合强行扒光男性或儿童衣物的行为，按此标准将不构成强制猥亵、侮辱罪，最多认定为侮辱罪，这既与平等保护公民人身权利的立法导向相悖，也可能违背罪刑均衡原则。

针对这一矛盾，可行解决路径有二：一是通过立法修改扩大侮辱行为对象范围，将 “侮辱妇女” 调整为 “侮辱他人”；二是在法律解释层面，不将 “追求性刺激” 等主观目的作为本罪构成要件，不再区分猥亵与侮辱行为。当前立法尚未修改，第二种路径更能应对司法实践困境：尽管该路径存在缺陷，可能导致选择性罪名虚置，但从罪责刑相适应原则及维护司法公平正义角度出发，仍是立法完善前的最优解决方案。

依据《解释》第九条，网络强制猥亵行为主要包括两类：一是通过实时视频聊天、网络直播实施猥亵；二是通过强制手段要求未成年人发送不雅视频或裸照。前者构成强制猥亵罪，理论与实务界无争议；但对于后者，有观点认为，非同一时空下强制未成年人拍摄、发送不雅视频或裸照的行为，不应认定为强制猥亵。

笔者认为该观点不妥，理由如下：此类行为同样具备 “以优势地位支配被害人” 的特征，违背被害人意志，实质侵犯其性自主权，且这种侵犯不因 “是否实时观看” 存在本质差异。对比 “要求被害人脱光衣服现场观看” 与 “要求被害人录制视频后发送供观看” 两种情形，后者因视频可传播性，对被害人性自主权的侵害程度可能更高。若否定其犯罪属性或仅认定为侮辱罪，明显不符合罪刑均衡原则。事实上，反对观点未阐明 “涉性身体影响需具备实时性” 的法律依据，传统猥亵行为的 “实时性” 仅是客观表现而非必要条件，不应作为认定核心标准。因此，行为人以强制手段要求被害人拍摄、发送不雅视频或照片但未实际接收的，可认定为强制猥亵罪（未遂）。

此外，即便被害人最初自愿拍摄，后续因行为人胁迫而发送，仍可能构成强制猥亵罪。强制猥亵罪的成立不受强制行为实施时间节点限制。例如，传统猥亵场景中，被害人在家中自愿做出涉性举动，行为人闯入后以胁迫手段强行观看全过程，仍应认定为强制猥亵罪 —— 核心在于强制行为介入后，被害人后续举动被纳入行为人支配范围。同理，被害人自愿拍摄后因胁迫发送的情形，与上述案例的唯一区别是 “强制行为介入前，涉性行为已结束”。但信息网络具有可存储性，与实时性对立，行为人事后胁迫发送的行为，实质延长了对被害人性自主权与性羞耻心的侵犯，导致被害人此前自愿行为丧失自主性。可见，网络空间存在 “事后强制猥亵” 形态。加之侵犯隐私类罪名难以完全涵盖此类涉性自主权侵害行为，若否定其强制猥亵属性，可能导致刑法规制漏洞或违背罪责刑相适应原则，此类行为应认定为强制猥亵罪，这也说明网络猥亵行为无需以 “实时性” 为构成要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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